“你还不习惯,多住上一些时候,习惯了便好了。”江怀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柔声道,“这里有那么多牵挂你的人,你若走了,他们又该担心了。”
“那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床比咱们那张大多了,再也不用担心一翻身滚下床去,你说是不是?”江怀笑了笑,“还有这屋子,宽敞亮堂,也不怕透风漏雨。”
“那你还叫我阿玉。”兰珩捏了捏江怀指头。
“我叫你佩之罢,就咱俩的时候。外人在的时候还喊你师兄。”
“我怎么又成了佩之了?”
“玉要佩在身上才好是好玉。”江怀挠了挠兰珩腰窝。
兰珩怕痒,笑着缩了一下腰身,脸颊蹭了蹭江怀手背,问道:“那要佩在谁的身上呀?”
江怀心中一颤,兰珩正仰面朝他笑,扬起的精致下颌连着修长颈项,是一道优美而旖旎的曲线,浓密睫毛下,眼眸中是全然的信赖。江怀将他轻轻摁入被褥中,为他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睡吧。”
兰珩确实困得很,强撑着闹了一通,此时再也撑不住了,打了个呵欠,纤长的睫毛上便沾上了一点细碎的泪,迷迷糊糊中仍不忘提要求:“明早要吃面。”
“好,给你做鸡蛋面。”江怀柔声应道,俯身想要像从前一样亲亲他的额头,唇尚未触碰到他光洁额头,却又停住了。江怀双唇轻颤,良久一滴眼泪聚在睫上,他连忙擦去,害怕滴落的泪水扰了兰珩好眠。
他吸了吸鼻子,终是没有亲下去,在兰珩榻下和衣而卧。眉山的夜晚极静,不似那小村庄,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狗,夜里总会有一两声狗吠,屋外头还有蛐蛐儿的叫声。在这样的寂静中,江怀反而没有了一点睡意,他睁着一双眼睛,望向高高的穹顶,那顶上繁复的花纹在眼中慢慢荡漾开去,化成了他和兰珩的初见。
槐花庄是一个小村庄,江怀住在村东,门口便是一棵大槐花树。他爷爷是卖面的,爹也是卖面的,到了他这一代,自然也是卖面的。
江怀的爹娘去的早,他十四岁便开始卖面,每天卯时起床和面烧汤,辰时便推着车子走上六七里地,去清溪镇上摆摊卖面。刚摆摊时,因年纪小,总会受些欺负。但他生得清秀白净,手脚利落,面又做得好,一旁的小贩看他肯吃苦,稍微帮衬着点。遇上不讲理的客人,他就在一旁小心地陪着笑脸,整个人没脾气似的。久而久之,有了熟客,日子才稍微过得去点。
这一日,天还未晚,下了一场大雨,江怀冒雨推着车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去。大雨打得他睁不开眼,天空中浓云密布,偶尔一道电光闪过,沉闷的雷声便从天际滚过。他心中后悔,不该为着多煮几碗面,耽搁了回家。不过好在这路不长,回家之后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没卖出的面煮一煮,再炒个葱爆肉末浇上去,又能填肚子,又能暖身子。
今天是他生辰。
他想老天下这场雨,就是在催他早早收摊,回家过生辰去。这么一想,心头的这一点郁闷也消去了。抹了一把脸,加快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