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一命,而她的命却这样苦。但感伤归感伤,她经历过吃不饱饭,濒临饿死的日子,因此对这条命也格外看重,但凡有一丝希望,她都要挣扎着活下去。
正沉思间,忽见月亮下一道影子跑过去,烟似的流进了后院。荣姝一怔,常年当丫鬟使然,她习惯性出去查看,脑子还未思考,脚已迈了出去。
她跟着那影子进去,悄悄推开门,却发现这是个厨房,那砧板上,一片狼藉,胡乱堆着些吃剩下的馒头和肉杂。刚才那人呢?她正查看,冷不防被人一撞,一个踉跄磕在门上,不得不让开出路,而一个小人趁此夺门而出。
荣姝一咬牙,反手捉住他,捞住他衣领,愣是把他扯回来,这到了灯烛下,映着光一看,才
发现是个小孩子,约莫五岁左右,脸长得倒白,五官也好看,只是太瘦了,显得眼睛格外大。
看他是个孩童,荣姝便也不难为他,再想想自己这般遭际,还管什么闲事,于是又松了手,随他自去。哪知这孩子跑出一丈,又回头了,他看着荣姝问道:“你是今日的新娘子吗?”
荣姝没有吭声,这孩子乌溜溜眼睛一转,却又对着荣姝上下一通打量:“他们说你是我的娘了。”
荣姝赫然一震,低头看着他,心道听说那病痨鬼的前妻生下了一个孩子,难道就是他?
看她只是发呆,那小孩子啃着馒头自己跑开了。荣姝有点诧异,这大半夜的,他不睡觉要做什么?结果那小孩却跑到院子角上一个干草堆成的窝棚里,在里头蜷缩成一团,睡得天地不知。
荣姝看看他,又看看屋里睡得死猪一样的病痨鬼,心道都说虎毒不食子,怎么这病痨鬼对自己孩子像对畜生一样,可见这混蛋真不是个玩意儿——
可怜她大好年华,鲜花一样的人品,却落在了这样的粪坑里,也不知道今后怎么办。荣姝直愣愣在门外坐了一夜,任凭露水打湿了衣衫。次日一早,担心病痨鬼起来要打,她又去买了酒肉回来,就摆在那病痨鬼身边的桌子上,实指望他一睡醒就喝酒,喝够吃足了就睡觉,别打自己。
病痨鬼乜斜着眼睛坐起来,看到这一幕,脸上一阵狞笑,“你倒是个乖人,你也怕了爷爷的拳头?”
他面皮蜡黄,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干红,身体细瘦,肮脏带酒臭的衣服就胡乱披在胸膛上,露出了搓衣板似的,肋条鲜明的胸膛。
荣姝心内一阵犯呕,脸上却还得陪笑“爷想吃什么,我去买?”
“呸!买什么买,自己有手不会做吗?你当还是国公府伺候少爷们的时候呢,手皮子养的那么细,根本没干过活吧。”
荣姝忙行礼请罪:“那爷想吃什么,我去做。”
病痨鬼一挪屁股坐在桌子边上拿起酒壶便饮,嘴上犹在骂骂咧咧:“连个下酒的凉菜都不知道准备,还敢说自己伺候过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