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不信任这个世界。这份不信任一直像本能一样黏着在他的人生中。
哪怕对柳涵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些从口中吐出的东西:自己的状态,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未来——他恐怕全然不在乎。
他像一个按部就班活动的人偶,活在八音盒里循环往复,做别人告诉他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情,不违背法律,不扰乱秩序,不冲动,也不沮丧。
他这样“活着”。
……
大狗呈现出一种护卫的状态挡在他身前,下颚和胸前被喷溅出的血水弄的黏糊糊一片,眼神凶恶,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声。看起来和主动蹭自己手心的大狗几乎不是同一只。
柳医生带着那种熟稔的笑容,好似真的完全看不见地上冲他低吠的大狗一样,一步一步缓缓向沈棠走过来,姿态轻松而随意,维持着老朋友的态度:“怎么了,小棠,脸色这么难看…我知道事实很难接受,但你得贴近真实的世界,而不能每天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沈棠瞧着他,却情不自禁倒退了一小步。一种来自本能的危机意识让他神情紧绷起来,显露出一种无声的抗拒。
柳医生的脚步停下了,沈棠第一次看见青年脸上的笑容消失。柳涵春用一种冷淡而厌倦的目光望向这一人一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可真让人伤心啊,沈棠…多少我还是耐心哄了你几年的,到头来还是一眼就倒戈向你的狗……”
沈棠听不懂他说什么,但这不妨碍他读取到对方身上现在一览无余的敌意。少年不再后退,不动声色的将表现的凶狠无比的大狗往后踢了踢,他可还没忘记,虽然小莫现在看起来神采奕奕,但对方身上根本没有几块肉,和猫打架许还能占据上风,要真被人狠狠踹几脚,指不定还得伤了内脏。
像是被他这个动作安抚到了,大狗虽然没有如他所愿的退到他身后,但也蹭到他脚边待命,不再随时要扑上去和柳涵春拼命的模样。
“小棠对我可真无情呢,”柳涵春笑眯眯地评价道,“假人果然还是假人…没办法,起了疑心就不好办了,看来这一层幻境已经困不住你多久了。”
“……”沈棠神色淡淡地听他言语,只在听见“幻境”二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却还是抓不住更深的关窍,只在某一时间几乎看见世界整个扭曲成斑斓的色块,唯有两人一狗维持原样。哪怕下一秒一切都恢复正常,也难以将那一瞬间的景象总结为眼花。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水涨的似乎要淹没一楼。
“接下来再见吧,沈棠。下一次希望你能永远这样睡下去。”柳涵春朗声笑道,未再向前,竟然从衬衫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抹了自己的脖子。血还未溅过来,整个人就如水墨般融化在了空气中。
这副场景看着还蛮惊悚的,但是对比窗外突然阴风怒号浊浪排空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倒也不至于让人很吃惊。
房子像纸板一样化掉了,沈棠甚至分不清自己现在踩在哪里,四周都是不断上涌的水,只有他和小莫脚下能踩到实地。他看着四周混乱的景象,隐隐约约有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