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爆炸后,瓢泼大雨还在不断下着,天色如同浓墨。
郑拂从来没见过谢伽罗这么狼狈的模样,少年系发的红色带子断裂,像是折了翅膀的蝴蝶,在脏污的泥水中垂死挣扎。
连同那段红缨穗子,沉甸甸的迦南佛珠也一同在地面七零八落,滚得好远,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死寂的光芒。
少年倒在地上,一头浓密的乌发散了下来,血水同雨水一齐黏在死白的脸上,睫毛紧闭,在眼廓下聚着一洼浅浅的水。
苍梧崖被巨大的裂缝硬生生劈开,形成一个垂拱之门,将大部分落在郑拂身上的雨水遮挡住。
看见眼前的模样,她连忙从石岩的缝隙跑了出去,飞快将滚落的佛珠捡起来,用帕子包住了。
雨水打湿她单薄的衣裳,刺骨的冷意针一样刺入肌肤,她咬了咬苍白的唇,又低下身子,来抚摸谢伽罗的脸。
少年苍白的脸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睫毛脆弱地乱颤,她的心也一同烧了起来,疼得厉害,可又庆幸,他还活着。
她忍住汹涌的泪意,将他拖了起来,纤瘦的背脊抵着他的胸膛。
少女娇小的身子像要被压垮,托着他腰腹的手不断渗出鲜血来,那些血都是谢伽罗背上的,她一步一停,终于把他半拖半背地带入躲雨的狭窄石隙中。
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她生火、用衣服铺出一个地铺,又掏出干净帕子,仔仔细细替少年擦拭血迹,清理伤口……待做完一切,她才敢放任自己抱着膝盖,就着温暖的火堆,无声地哭泣起来。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小阎王现在又变成了阿修罗王,那他还是谢伽罗吗?还有师父……他明明答应了她,让她陪着阿罗一起死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撑着发疼的头,眼神落在少年毫无生气的脸上,半晌,她朝着他靠近了一点,小心翼翼地用手背探了探额头的温度,又伸手去抚摸他额上的细角。
也许是反骨没有完全回归体内,他额上的细角尤其小,像一对肉芽,被她这么一碰,少年本能地发出一声闷哼,下意识将她手攥住了,她惊喜地去看少年的脸,旋即又是一阵失望。
他没醒。
她任由他攥着手,安安静静地躺了下来,额头抵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半闭起了眼睛。
等他醒来,无论他怎么对自己,她都会受了,这是她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