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不屑道:“不过一个庶出,你倒稀罕。我看啊,姜老太太也没怎么把咱姑娘放在心上,好歹是自己外孙女,不说叫姜既明亲自来接,其他两个儿子呢,难道个个都是内阁首辅,忙得连出趟门的时间都没了?即便真不得空,儿子不还有儿子嘛,姜老太太的大孙子年纪也不算小了,当初舍得他大老远跑去蜀中求学,如今下趟江南接个外孙女就舍不得了!”
罗氏责怪道:“弟妹在孩子们跟前胡说些什么!”看向符婉儿,“你四婶婶心直口快,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只要姜老太太疼你,庶不庶嫡不嫡又有什么关系。”
一向粗神经的赵氏哪里听得这话,横眉竖眼道:“你的意思是我说错了?若真疼她,二嫂走那年就该接她过去了!如今眼看我们符家二房没人了,打发个庶子来就想把姑娘接走,当我们……”
“三夫人四夫人!”见她们越说越离谱,李觅沉下脸打断,“二位夫人有所不知,姜家小十爷虽是庶出,但生下来便记在了姜老太太名下,自小养在正房,不论名义上还是情义上,都与嫡出无异。况且,大家族但求子孙兴旺家运昌盛,至少在子嗣上,向来是不分嫡庶,一般教养。有些寒酸迂腐的小门小户过于注重嫡庶之别,埋没了不知多少贤能后辈,以至后继无人,家道中落。”
罗氏脸色有些难堪,掩饰般地笑了笑,“我们也不过随口说说,李姑姑严重了。”
赵氏本就看不惯李觅,当场冷了脸,“笑话,你个当了半辈子奴才的懂什么,在宫里给贵人磕了几年头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在符家,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们!”她未骂尽兴,符元珍端起茶杯递到她嘴边,压低声,“娘,喝茶!”她清醒过来,瞄了眼符婉儿,悻悻住了嘴。
但李觅不打算就此揭过,她并非故意跟罗氏赵氏作对,她只怕符婉儿信了她们的话,心里埋下疙瘩,长久以往,左了心性。
“恕我多嘴,三夫人没去过京城,不了解深浅,有关姜家小十爷身世,我倒略知一二。姜小十爷的生母原是姜老太太娘家的世交之女白氏,略小姜老太太几岁,与姜老太太自幼相识,感情深厚。白家也是历经几朝的簪缨世家,光景好的那几年,比之姜家不输分毫。只是当年尚武帝篡位登基,轻信小人谗言,白家不慎卷入谋逆大案,到这才落了难。”
听到谋逆二字,符婉儿心口犹如针刺,浑身寒颤,良久才得以平复。
“白氏就这么被耽搁了下来,年过二十五还没能说成亲,被逼的险些当了姑子。姜老太太于心不忍,这才做主把白氏纳进姜家。白氏心存感激,守着姜老太太姜老太爷本本分分十余年,年近四十才有了姜小十爷。但终究是年纪大了点,保胎已是不易,生的时候又难产,没等姜小十爷满月就撒手去了。所幸姜老太太疼极了姜小十爷,养在身边亲自教导,没让他受过什么委屈。二夫人曾跟我说,她看着姜小十爷长大,心里只当是同胞骨肉,从未在意过什么嫡庶身份。”
这话确不假,外祖母待姜衡自来与旁人不同,再严厉的模样到了他面前都得软化几分,几乎是有些溺爱纵容了,除非当真犯了大错,甚少能狠下心教训。以至于姜衡不管在外面如何八面圆通,一回到家里,骨子里那股浑劲儿就上来了。她上辈子见识过几回,三舅舅姜既明总说要罚他,但有外祖母在,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为这个,她没少吃干醋,心底羡慕着他能和外祖母那么亲近。
罗氏赵氏虽有些瞧不上姜衡,但对姜家的秘闻却十分感兴趣,也顾不上什么奴才不奴才的了,听得是津津有味。
“现下又与往日不同了,当今的圣上英明贤德,为白家翻案后多有扶持,白家喘息了十几年,已然恢复了元气,虽不比当初辉煌,但在京中也颇有名望。白家对白氏与人为妾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前几年还动过心思,想把姜小十爷接回去,只是姜老太太舍不得,姜小十爷亦不愿意,便就此作罢了。不过两家的关系,倒因此更紧密了。若论背景,姜小十爷身靠姜白两家,比谁也差不了。”李觅看向符婉儿微微一笑,“姜老太太能派姜小十爷来接姑娘,可见其重视。”
罗氏赵氏听完具沉默下来,罗氏眼眸闪烁,有所思量,赵氏半信半疑,但也不敢再托大。符婉儿则有些惊讶,她当然知道白家一直想把姜衡接回去,但那也是在她去了京城之后才听说的,李觅彼时在苏州,相隔千里,对这些事竟也了如指掌,可想其人脉了得。
就在一屋子人各怀心思的时候,门外的动静大了起来,隐约能听到三老爷四老爷高谈阔论的声音,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腿脚快的丫鬟进屋高喊道:“来了来了。”
罗氏赵氏立刻站起身,拉着各自的女儿站到门口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