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绍白疑惑忧心的眸子,细细看去,蔓着一丝愤怒。
“没,没事。”宣柔连忙摇头,背过手,皱着眉,默默揉搓着刚被绍白碰过的手腕,强忍着不安,艰难地挤出一抹笑。殊不知,她这强颜欢笑的状态真的是皮笑肉不笑,不笑比笑好。
他就当没看到,松了口气,笑眯眯地抚慰了她一下,关上厢门时,回过头,体贴地说:“宣柔姐,你脸色很差,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对了,这个给你,比你那小瓷瓶里的还要好,不留疤。”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天青色的瓷瓶,不容拒绝地塞进呆滞的柔儿手里。说完,挥挥手,转身出门。
厢门一关,宣柔像是抽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失去了支撑,轰然抵着门背,滑落瘫软在地上。她一把揭开瓶盖,熟悉的药香悠悠飘出,她颓然地盖上瓶盖。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串串滚过姣好的面庞,盘好的青丝尽数散乱披下,裹住身躯,宽大的衣袍露出一节皓白的手腕,顺着袖子,骇人的伤痕如蛇般环绕,难以启齿的不堪涌上心头,伤痕累累,她伏膝,无声抽噎,混混沌沌遁入黑暗。
而那一边,绍白一关上门,脸色的笑容急速退去,浮上一丝凝重。他侧耳,隐约听到屋内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宣晓肿着眼站在门外,哑声委屈道:“白哥,姐姐身上全是伤……”绍白澄澈的双眸染上一层寒霜,叹息地摸摸他的头。
从她手臂上的那段斑驳的痕迹,瓶里浓郁的药粉味儿,还有对身体接触的排斥……他多多少少猜出了一点。
“你不用担心,我去想想办法。”宣晓闻言乖乖点头。
“头面送到了吗”老鸨欢快地问道。绍白点了点头,低低对她说了一声:“王爷来了,就告我一声,我去会会。”老鸨只道他小孩子心性,也想跟着去掌掌眼,攀附个权贵什么的。她心下一亮,说不准是方才那席话让他开窍了。像那句什么听君一言,胜读十年书!没想到我也有成为圣贤的资质,她顿时被自己脑补满足到,顿时满口答应。
老鸨回过头,点点他的衣衫,嘟长那张红艳艳的腊肠嘴,目测能挂一个油瓶,偏偏她还浑然不知,自以为妩媚,风情无比地抛了个媚眼:“乖乖,快去换一套好看的衣衫来招呼客人。”然而苍蝇腿似的睫毛很是让他消化不良。
说完她翘着兰花指,重新像只花孔雀般周旋于客人中,挺着对白花花,颤巍巍的“凶器”又到处蹭去了。对此绍白表示自己双眼已瞎,并选择脚底抹油开溜了。
绕过长廊,他深舒了口气,掩下纷乱的思绪,迈出后院,推开一个小木门,“吱呀”一声。
“去吧,别想那么多,回去好好读书。”绍白轻推着把宣晓送出门。
宣晓跨出门坎,偷偷回过头,风中摇曳的灯笼将白哥清瘦修长的背影长长地拖在地上,昏黄的烛光打上一层柔光,于寒风伫立间添了一抹萧瑟。白哥,真是天下间一大好人啊。
昭襄王今儿很高兴,因此次上京,他家母夜叉顺道回娘家见岳父岳母,随之而来的无拘无束、无人查岗的快活日子可把他高兴快了。他迫不及待地赶往扬州这个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江南胜地,受到热情的接待,到盐司里偷偷敲诈一笔,挪一挪县老爷的小金库,溜达到豪绅家里蹭一蹭饭,隐秘的快乐,顺势过着几天土皇帝生活,印证了天高皇帝远这大实话。
昨儿,招了旖华阁名角萱柔舞了一曲,那小身姿真是腰若扶柳,翩若惊鸿,真是妙人也,令人又爱又怜。
想着想着,心里又痒痒了,他眯缝那对绿豆眼,唇角划过一丝狡诈的笑。趁母夜叉不在,他可要痛痛快快玩乐一番,他可不想回去后憋不住,最后东窗事发,当着全府人的面又被吊在房梁上了。
轿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花街柳巷中,红袖翻飞,靡靡之音,不绝如耳,把他的心都烫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