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长先生?哦,请进。请随便坐。”

    华生先生正要扭头为卢斯科探长寻个座位,后者大步跨上前,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右手,上下颠簸。

    “华生先生,请容我冒昧地表达对您的崇敬和感激!您可能不相信,站在您面前的,曾经是全英国最糟糕的警察。我虽然进了这个行业,但其实我害怕尸体,是真的害怕。一个害怕尸体的警察,噢,简直是个笑话!在最艰难的时刻,是您的书拯救了我。看了您的书之后,我突然觉得尸体没什么可怕的,我可以不怕的。当然,我自己也做了一些努力,然后就真的不怕了。我终于称职了,前些日子还升了探长。这是我作为探长办理的第一个案子,我会把它办好的。其实您不用去找我,只要我知道您在这里,就一定会来向您求教的。”

    华生先生可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一个崇拜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卢斯科探长表白完毕就放开了他的手,自己找地方坐下,热情不改地开始了问话:

    “按照我的本心,是想直接请您指教的。但您毕竟是涉案人,我不得不例行公事。在这里我要说明一下,如果我对别人说‘例行公事’,往往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但对您,是真的。”

    “探长先生,请别介意。”华生先生稳健地坐在了对面,“有什么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首先是仆人的证词。大约十一点半左右,克利先生吐过一次,仆人们听到铃声,过来客房这边料理。其中一个人看见,另一间客房的门开了一下,然后又关上了。就像里面的人本来想出来,但看到走廊上有其他人,就又退回去了。而那时,差不多正是爵士的死亡时间。对此,您有什么解释吗?”

    “不,探长先生,我没有想出去。我当时还醒着,只是因为——昨日虽然赶路疲惫,但换了个新地方,又想着心事,所以不大睡得着。听见外面有响动,就开门看一眼,一见他们手里的东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本来还指望着,有别的什么人也睡不着,可以聊聊天呢。”

    “合理的解释,相当合理。”卢斯科探长忙不迭地表达了信任,也并不追问所谓的“心事”是什么,“啊,然后是那个凶器。大理石雕像,原先装在盒子里的。我听说有人看见您……”

    “没错,是我的,我送给爵士的。”这回华生先生不等探长说完,主动承认,“爵士是我新结交的好友,对我帮助良多。我第一次登门拜访,这么大老远地过来,想顺便为他带一件礼物。这可不容易,要知道,爵士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我想了很久,才订制了这个缠蛇手杖的雕塑——阿斯克勒皮俄斯之杖,希腊医神,医学的标识!他可以把它摆在书房里,或者放在他的希波克拉底俱乐部。我本来想让那位艺术家把多余的石料都去掉,做成一个圆雕,但他说时间不够,只能做浮雕,我也妥协了。”

    “我宁愿您没有妥协。如果它不是这么坚实的整块石头,而只是一个脆弱的形状,可能就打不死人了。我试着拿过那个雕塑,重量、手感都无与伦比地舒适,完美的凶器!”

    “探长先生,您让我更加自责和内疚了。”

    “噢,尊敬的华生先生,请相信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很抱歉还得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凶手好像烧掉了您的著作,一起烧掉的,还有爵士的几份文件。对于这些文件,您有任何想法吗?”

    华生先生懵然地摇了摇头。

    “对了,我们还在壁炉里发现了一块未烧尽的织物,好像是手帕。难道是凶手用它擦过什么?”

    “不,我想那跟凶手没关系。手帕是克利先生的,我们看着他扔进壁炉里,在凶案发生老早以前。我认为,那算不得什么证物。”

    “这样的话,案件的脉络就很清楚了——凶手用了您的礼物,还烧了您的书。我实在想不出烧您的书意义何在,除非他想把这一切都嫁祸到您身上。如果他确实有心如此,我得嘲讽他这种可笑的努力了。就算我摒弃对您全然的信任,单从理性出发来看待这件事情,也必须说,在这一系列的混乱中,您根本就是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