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士在京官队伍中位列倒数第二,根本没任何实权,可再低,也是朝廷命官,不能被随意侮辱。邱姓副将顿时被问得脸色一僵,抬起头,再度看向敌楼的窗口。“这……”(注,按现在,下士应该算是副处级公务员)
敌楼窗口,依旧黑得像个山洞一般,看不到任何人影,也看不到任何旗号。而关外的四名均输下士,却好整以暇,丝毫不为他先前的挑衅所怒。无奈之下,邱副将只好继续硬起头皮,继续胡搅蛮缠,“废,废话,本官当然看过了尔等的通关文书!可赈灾是何等的大事,朝廷怎么可能派你们四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出马?!分明是你们四个,伪造了朝廷的文书,意图趁着冀州那边闹灾,发,发昧心财……!”
“住口!”邓奉忍无可忍,大声打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伪造朝廷文书的?!上面盖的羲和印信怎么可能造得了假,沿途各关卡的印信,又怎么可能造得了假?!你若是再继续……”(注:羲和,即大司农)
“士载,这人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跟他费再多的唇舌也没用!”严光再度拉了一下邓奉的战马缰绳,低声提醒,“正主在敌楼中,此人每次说一句话,都会偷偷向上看一眼!”
“哼!”邓奉迅速意识到自己上当,冷着脸拨转马头走向车队末尾,不再给对方撩拨自己的机会。
刘秀则迅速接替了他的位置,第二次向邱姓武将拱手,“将军怀疑的不无道理,本官也觉得,我们四个年纪青青,实在担当不起如此重任。将军既然觉得羲和大夫的安排有误,不妨暂且将车队扣下。本官这就跟兄弟们一道返回长安,让朝廷另派合适的人选,以免耽误了救灾的大事!”
说罢,冲着邱姓武将和城头上看热闹的兵卒们笑了笑,迅速拨转坐骑,掉头向后。登时,把个邱姓武将吓得方寸大乱,不待继续向敌楼内的上司请示,就自作主张地朝着关下伸出了手臂,“慢,刘均输且慢!文书真伪,本官还没核验完毕。你,你,你必须等本官弄清楚了之后才能离开!”
“那就请邱将军快一些,否则,耽搁了车队行程,刘某就只能推在你的头上!说你故意闭关不纳,导致赈灾车队迟迟无法通过。”刘秀笑着带住坐骑,双手抱在自家肩膀处,大声冷笑。
“你,你,你尽管推,邱某才不怕你!”白胖武将又气又急,大声宣告。然而,话虽然说得硬气,他却不敢再故意找茬儿。迅速命令麾下兵卒摇起了关前铁闸,从内部拉开了关门。
刘秀等人相视而笑,带领队伍,就准备直穿而过。就在此时,一名身披赤红色罩袍的武将,被二十余名亲信的簇拥着,从敌楼内快速冲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垛口处,附身喝问:“关外何人?车中所载,究竟为何物?”
“羲和大夫帐下均输下士刘秀、严光、邓奉、朱佑,奉命押送赈灾物资前往冀州。”见到正主终于露面儿,刘秀停住坐骑,再度不卑不亢地向此人自我介绍,“至于所押物资为何,在通关文书上已经写明,请将军亲自过目。”
“嗯,你年纪轻轻,倒是谨慎得很!怪不得鲁大夫如此欣赏你,对你委以重任!”精心准备的一个圈套,却被刘秀轻松避开,铁门关守将手捋山羊胡子,轻轻点头,“不过,无论你是奉了何人之命,该走的手续,却不能缺。你和你的车队,先在关外稍候,本将必须亲自核验文书和物资,以免中间有什么纰漏!”
“将军请自便!”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究竟准备卖什么药,刘秀却只管笑着点头。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如果坚持不承认他是朝廷的官员,也许他还会心生畏惧。而既然对方已经认可了他的官身,接下来无论如何刁难,就只能限制在公事公办范畴。大伙所要面临的危险,反倒降到了最小。
果然,那守将声称要亲自核验文书和物资之后,就玩不出太新鲜的花样。无非派人查看车上木箱的葛布封条是否有被揭开痕迹,木箱表面是否有破损迹象,以及物资的具体数量是否与文书所记录一致等等。而预先得到了孙登的警告,刘秀已经派人提早做了处理措施。所以守将及其爪牙再存心从鸡蛋中挑骨头,很快也就挑无可挑。
“刘均输,本将射术如何?那只扁毛畜生,麻烦你帮本将捡过来!”邱姓武将唯恐被自家上司责怪,趁着后者正在装模作样核验物资的时候,在关墙上卖力表现。
“下官听闻,匈奴人管射术高明者,称作射雕手!”刘秀直接忽略了对方的后半句话,仰起头,笑着回应,“不过他们用的是角弓,不是床弩。想必是金雕飞得太高,非三石以上强弓,射出的箭矢无法及其身。将军您能先用羊肉骗那扁毛畜生自投罗网,然后又用床弩杀了它个措手不及,智慧的确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