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沈珍珠分明感到自己的话语渐渐残忍阴毒,“我只会每日将老婆婆请到这监牢中,奉以高座,每日好茶好饭款待,让她日日看着狱卒历数你的罪状,再将你狠狠鞭挞。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直至——你肯全然招供!”
阿奇娜的眼珠慢慢红了,直瞪着沈珍珠,仿佛不可置信:“你,好——毒——辣!”
沈珍珠冷冷一笑,回道:“承蒙夸奖,却比不上姑娘万分之一。你现在是否心中万分不甘,却又莫可奈何?”
阿奇娜将下唇咬出血来,一滴滴落在肮脏的绯红衣领上,尤为狰狞可怖。
“我说。”她往后退一步,软软靠在墙上,嘴角浮起笑容,竟有讥诮之意,“老实告诉你,我也不知那与我同谋之人,到底是谁。”见沈珍珠有些震惊,呵呵怪笑起来,“那日下午,我正在客栈寻思如何报仇,却收到一封书信,让我到香茗居一行。我去了那香茗居,在内室中,就见着了昏迷不醒的你们三人。我那时并不识得你是谁,旁边一名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竟说你是广平王妃。我大喜之下,只想手刃而后快,那丫头不知为何,竟然知晓我复仇的心思,劝说这样太便宜,出了主意让我把你们弄到西凉国。甚且她们还知道西凉国原来的通译患病,正缺一个通译。我果然谋得那个通译职位,连夜弄了马车,把你和慕容林致由香茗居带出了长安城。”
香茗居,香茗居!好周详的计划,好歹毒的心思。香茗居那眉目俊俏的少女,当时报茶名之音如今依然清脆在耳,那声音仿佛一掉落在地上,便会断为两截,此时忆及,只会汗透衣背。紧问道:“红蕊呢,是你杀了她?”
“你说那个侍婢,”阿奇娜哼哼笑两下,面上尽是得意之容。“我倒没有动她,我要她来何用?不过,我听茶楼那丫头说了一句——”
“什么?”
“她说,姐姐说了,那侍婢身怀武艺,若留着只会坏事,趁早一刀结果了她!”
“姐姐?她说的姐姐是谁?”这茶馆少女也是奉“姐姐”之命行事,这“姐姐”是谁?
“我怎么知道,我也不觉得有必要知道。”阿奇娜懒懒一笑,目光直挑沈珍珠。沈珍珠凝视她半晌,直至终于确信她没有撒谎,这才回身缓缓走向牢门。
“等等!”阿奇娜叫住她,“告诉我,你们把婆婆怎么样了?”
沈珍珠叹口气,目光怜悯,对她说道:“你一心念着报仇,想是有很久没有回特尔里了。你那婆婆,早在两个月前,已经年老病死。”
阿奇娜愣了半晌,方惨笑出声:“好,好,好,这一仗,你赢得漂亮。只是,你也切莫过于得意,我不过一死解万愁,绵绵一生,恐怕你受的折磨还久长着呢。哈哈哈————”
沈珍珠走出牢门。人与人存在世间本就各有艰难,却偏还要相互为难。阿奇娜以一杯毒酒了却此生,但香茗居的“谜”,尚没有解开。然而沈珍珠确信,离解谜之日,已然不远。
正午眩亮的日光映得脑中一阵发昏,脚下趔趄间,已被守候在外的李俶稳稳搀住。她苦笑道:“俶,今天你是见识了,我是不是阴毒无比?”李俶怔了怔,揽过她的肩,轻轻说道:“我宁肯你真是阴毒无比,只要不再被旁人所伤。你若要下地狱,我陪你就是。”
这件事看似线索已断,却至少有两处值得玩味追究。其一,香茗居从何而来?香茗居豪华考究并不足道,长安城富庶者大有人在,要治此茶楼并不难,难的是茶馆尽布天下绝品好茶,这货源从何而来?其二,慕容林致是怎样被掳?可惜以李俶所说,慕容林致被解救出来后已大异常人,无人敢轻易在她面前提及往事。再说,此事涉及皇家颜面,诸人遮掩尚自不及,谁会认真追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