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出了百花谷,并没有晕倒。但是长途传输,还是有一点不适感。我落在一个庄园,庄园里都是凡人,他们并不能看到我。此时是播种的季节,农夫们在田园里耕地、播种。我虽然保有好奇,可以瞬时让田野上的种子生根发芽,但想到师傅交给我的重任,我只好谨小慎微,唯恐有什么闪失。
我一个闪身,就到百里外的一个深山。我没有冒冒然地用神识查看环境,而是抬头看天空,想从天道里辨别方位。
很快我已经知道身处中州陇南郡,根据阮细柳给我的知识,这陇南郡离安庆郡少说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想来是安全的吧。我默默地站在山头,感受着深邃的天空和茫茫四野,没有当初君安上人盯着我时的如芒在背的感觉,想来这一隅的监天官,并没有尽职尽责。
我炼虚九重,对这九维九重世界有了更深的认识,更深信每一重天都是生命体,这样才能演化出不同的天道。我有修炼的想法,但想到师傅的交待,还是先找到太乙门才行。
只是有点郁闷,百花谷的每次传送,似都是随机,地点和维度都不一样。而太乙门,不知道在不在这方世界。我拿出仙籍令,似玉非玉的材质,拿在手里有点凉意。我摩挲这令牌,很快脑海里头有了一个映像,是一个巨大的牌坊,上面写着太乙门。那牌坊古朴、斑驳,给人暮气沉沉的感觉。它孤零零地浮在虚空里,像海市蜃楼一样栩栩如生,却很诡异,它的背后没有洞府、没有宫殿,也没有幽谷高山。
修真者没有成神,即便是半神,也还是人的范畴。但一旦走上修炼之途,那怕你仅是一个练气期的修真者,已经有别于凡人。修真者的宗门,自然而然要和世俗世界分开,或隐于虚空,或藏身山林,或匿迹于湖泊水域,当然,也有的大隐于市,宛如六扇门,且把控着世俗皇族。
我观想着脑海里太乙门的牌坊,去感应它的方位。它不在这方世界,但这方世界也有通向它的路径。它毕竟是万年大宗,需从这九维九重世界寻找弟子,自然有去向各世界的通道。
我收了仙籍令,跟着感觉走。借助草木之灵,我可以瞬息千里、万里。只不过我不敢闹出太大的举动,怕惊动监天官。只好混迹商队,偶遇原始大森林,才可以借助林木而遁行。跟着商队时,我骑着小马,看似玩玩达达,实际心急如焚,但一个人一旦有所害怕,担心有负使命,自然而然就胆小起来。
只不过我也没有闲着,分化万千的神念寄身在凡人身上,可以进一步体察入围,从凡人的小心思里体验做人。商队的老板一路上盘算着收益和成本,想着一趟下来会赚多少钱,而押镖的武者,则诚惶诚恐地保护着商队,因为所处的僻野,有马贼,马贼像荒野上的蝗虫一般,会扫荡一切。而随行的女奴们,知道自己的悲惨的命运,将会卖掉成为奴隶,甚至是,所以她们大多万念俱灰,却又没有勇气自杀。而那个像我一样跟随商队的读书人,则想着到了京城,该巴结什么样的官员,能够买到一官半职······每一念都深入那个人内心深处,把他们的悲欢离合一一捕捉,把他们人性的高尚与卑微都一一感悟,然后反馈至我的脑海。我将这些感触作为养料,归类、过滤、吸收,某一天我回了百花谷,自然会把为人的那些小九九纤毫毕现地反哺百花谷,让百花谷也有了人的因子,或许那样,将在百花谷里繁衍生息出人来。至于有了人的意义,我还没看明白,但也无暇深究。
陇南郡的民俗与安庆郡的民俗有着差异,装扮也不一样。他们崇尚游侠生活,衣着上简洁干练,易于打斗。性格上则勇猛好斗,一言不合即会决斗。而不像安庆郡那样重商,我所跟随的商队的老板,竟然是安庆郡的,为了商业利益,不惜万里迢迢。
我体察着,想着,到底是什么决定着凡人世界?同样的天道下,为什么陇南郡的民风会与安庆郡的民风不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借助草木之灵,看到陇南郡到处是高山、沙漠,高山如剑,一座座山峰显现出排山倒海的险峻气息,生活在大山里的民众自然有了彪悍气息。我似懂非懂,隐隐约约,我仿若触碰到合体期的门槛,只不过何谓合体,我浑然不知。
很快,我感应到通向太乙门的通道,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商队,闪身到了那通道处。通道是古井,古井里还有水,生活着一群鱼。我没有犹豫,直接跳了进去。还没有到井底,我已经在扭曲的虚无通道里转了向。我抄出仙籍令,它璨璨生辉,指引着方向。
待我跃出,凌空而立,眼前是太乙门的牌坊,它大气磅礴,百米之高,却漂浮在虚空中。我默然,看着历经岁月沧桑的牌坊,心间多了荡气回肠的悲壮气息。
正在想着飞过去,一条阶梯从牌坊里缓缓伸出,延至我的脚下。想来牌坊感应到我身上有仙籍令,而伸出接应自己的门人。我看着斑驳着暗淡斑点的阶梯,有所疑虑,但不多想,还是拾阶而上。在这片虚空里,没有天道,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显然,这里已经出了九维九重天的世界。我走近牌坊,更是被它所威慑震撼,我心间只有一个念头,这仅是一道门,只有穿过,即可到达彼岸。何谓彼岸?清沙江上,师娘叶如意曾经提过彼岸,说那是佛州佛陀们的理念。但此刻,我却从这座充满沧桑气息的大门上体悟出这个概念。我有一刹那,有仿若隔世的恍惚。
我没有迟疑,也没有障碍地通过牌坊,瞬即消失在一个隐秘的传送通道里,等再睁开眼,入目则是一片废墟。是真的废墟,倒伏的房子,干涸的河流,枯萎的树木,满目的黄沙······
还有白骨,零零碎碎的骨块骨片散落一地,闪现着诡异的磷火,诉说曾经发生的惨烈。
我没有一点惊讶,老鹤驮着阮细柳逃到百花谷,这里应该经过一次大战,太乙门的弟子们都被屠戮,化为白骨。那些入侵者被杀死,也化为白骨。而宗门的高层,估计血战到底,流尽最后的血,最终也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