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是难为了凌妃平日里装贤良淑德友善和蔼装得那般辛苦,竟将苦水怨气藏着掖着这样久,今日搭起的这出戏台子,怕是煞费了她一番苦心吧,端着这么大的计划,今夜居然还能一直沉住心性闷声不做响,定然是努力定着心神憋着大招吧?
想到此处,虞昭就觉得,凌妃若真是为了给她下套,才处心积虑谋划这一遭闹剧的话,自己不顺着她的心意配合着好好玩上一场,当真还就算对不起她了,于是强压着心头不悦,也一同装若无其事,静坐不动,默默等着暗战拉开帷幕。
片刻过后,该上桌的膳食,也差不多摆完了,若不仔细看,倒发觉不了什么,一仔细打量,便可发觉出,凌妃桌子上的那几盘子色味寡淡的青菜萝卜,在这一屋子的琼浆玉食中,看起来如她那一身朴素妆发一样,当真是一股清流。
道具也算是备得没有一丝差错,可这戏该怎么演,不单单只是凌妃一人心中把控着明数,弃暗投明的张淑容当了个识时务的俊杰,早就将她写的那戏本子走向,清清楚楚给虞昭说了一遍了,虞昭也极为配合,按着步骤,一步一步朝那圈套中走着。
“卓姚姑姑,劳烦给本宫盛一碗松菌闷鹅脯,”
拿起筷子后,虞昭如凌妃刘昭容一行人所愿,眼睛就只盯着大鱼大肉瞧,扫过那桌上的各品菜肴,装作很有胃口的样子,一一点过去:
“芙蓉虾可夹一筷子,燕窝溜鸡只卸一只翅膀和腿来,什锦海味拆两只螃蟹钳子给我就可,烤乳鸽……记得把头去了,把肉褪下来……”
四下的人基本都在专心用膳,并没人觉得虞昭这吩咐下人布菜的举动有何不对之处,皆各谈着各的不在意,卓姚听令上前,拿起长筷子,按虞昭所说的,一一按着虞昭报出的名儿将菜夹起,放进她面前的盘子中。
此时,仔细观察就可发现,位于下方的刘昭容等一席人,不比凌妃沉得出气,已是有些耐不住性子,迫切想要虞昭遭殃,探头探脑地在观望虞昭这边瞧情况,卓姚与虞昭暗中将几人那姿态尽收眼底,却都默契地当做不知。
继而,卓姚又拿起锤子银挑子帮她敲出了螃蟹钳子肉,放入姜醋碟子中,接着又拿起银叉子,褪下了烤乳鸽肉,放入小银碗中,尽数呈在了虞昭面前,后就退与一旁,规规矩矩站在她后面等候吩咐。
抱着心头最后一丝侥幸,虞昭眼眸暗下,双指微动,拨动开手上的筷子,稳稳夹住那盘子中的菜,准备尝尝滋味如何。若是如常,便就算凌妃一念之差够迷途知返悬崖勒马,方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次不予理会。
若是不同寻常,继而还有人就着虞昭的反应,来主动过来寻事大放厥词批判什么,便也就可以坐实了张淑容所说的话是真,凌妃当真有想拉她下水做垫脚石的心思,事情性质若至此,想不了了之?就没这么简单了!
朱唇轻启,菜入口中,那油腻而咸得发涩的口感涌上,把虞昭心间存余的最后一点希翼被彻底浇灭,她为确保准确不冤枉人,又忍着腹中不适与恶心,尝了尝别的菜色,皆是如此,事实便不可否认了。
细想楚子凯方才与自己说的那话,虞昭越想越觉得在理,恩情再是重如山,也不该成为那人无端来寻麻烦的底气,这一次若手下留情不出手遏制,恐怕这一辈子,都要受一类的气了,想到此处,虞昭便忍不了脾气了,终于全然放弃了为凌妃寻个解释的想法。
“今日御厨的手艺好似失了轻重,做出的菜,竟这样难以入口,本宫不想用了,”
先不谈什么做戏不做戏,虞昭本来就不是那一类任由自己受委屈而一声不吭的好性子人,不爱吃的就是不爱吃了,绝对不会强迫自己什么,语气是气朝后头的卓姚怨道:
“打翻了油盐罐子似的,齁得嘴巴都发苦了,如何吃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