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我和贺英在分岔路道别时他还是活人,”说到这,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同官差讲过。萧大人知道,我们这里地方小,大家都互相认识,有些话给一个人说与给千百人说没有区别。其实我倒是不惧流言,但我不能为了洗清自己把别人置于不义之地。但萧大人与李大人我是信的过的……”
这话啰嗦得让李修几乎失去耐心。他正要开口,却听玉河同样不耐烦地打断:“和谁?”
秀才先是因这看似没头没脑的问句一愣,后又拱拱手:“夫人是明白人。是不远处住着的王寡妇。”
萧渉先是愕然,又冷哼一声。大家短暂地静了静,李修问:“所以,那夜你与她在一起?”
“嗯。对了,那夜我喝了酒,荒唐性急,”他斟酌着词句,“不小心在她那撕裂了衣裳,归家时便换了一身。当天我穿的是身藕色的缎袍,料子并不常见,想必酒肆里的人都有印象。那缎袍我可以呈给你们。她已给我缝好送来了。”
此事是否如此还要查证,故而三人都没有多说。
秀才说:“还有,我家人的确惯常不去祈福典,但住持去世那夜我确实在朝露寺。也是和她在一起。可与凶案无关,”他顿了顿,“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没有了。他们几乎不曾开口,他已经将疑问全部解答。
事已至此,再无别的可说。两杯茶喝完,他们便带着那缎袍出了贺府。再去秀才相好家问话,那人的口供与他所言对得上。当时已经夜半,邻人也听到了动静。接下来只需再调取酒肆人证的口供,秀才的嫌疑便可洗清。
隐瞒、曲解,错认,都是办案的常态。虽然最说得通的可能被轻巧推翻,但李修与玉河并未特别沮丧,反倒是没有经验的白迁大失所望,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
问完话后,几人再次去到贺英尸体被找到的地方,但这样多天过去,哪里还有痕迹残存?
“若贺秀才所言为真,那么此地便并不是案发之地。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凶手真正动手的地方,那么或许还能发现些许线索。”
萧渉点点头:“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错综复杂。”
“比这更加复杂的案子我与公主也破过,”李修叹了口气,“只是要想断案,搜集人证物证、检验尸体、梳理人情纠葛及勘查现场缺一不可。如今只有人证的一面之词,我实在是举步维艰。只盼此次能看到两案的完整记录,或许还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要知当时细节,便绕不开此地县衙。上次来时李修已经将那边给出的所有卷宗都反复看过,可看得越多,他便越觉得这些人有所隐瞒。第一案记录尚且清晰,第二案却有诸多明显错漏。证词模糊,仵作笔记潦草,不止如此,当时的官差也是一问三不知,甚至究竟哪位仵作敛的尸都不能说清。就连贺英的死状如何也是通过贺英父母才得知。
他唯一见过的只有那颗头颅。发现时它已经腐烂严重,加之没有身子,仵作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堪堪能当做线索的是头骨上的几道裂缝,但也有可能是在河里撞出。
关于抛头入河这个做法,他的猜想是:首先,此人对贺英的仇恨颇深。他将他的头缝在猫身上并不是为了造成血猫复仇的假象——因为抛入河的尸身并不一定会被人发现——而更像是泄愤;其次,丢掉头颅的第二个原因很可能是因为致命伤就在头上,若不处理,仵作会轻易发现。一旦发现了人为的痕迹,那么猫妖伤人论便会站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