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一痕翠光在他腰间,她瞥见,是她所丢的玉佩:“把东西还我!”
史岳解下玉佩,讥诮:“凭什么说是你的?”
“是阿娘留给我的,就是我的!”
“这一个,是我进门时捡的。”他离近了,带着一股水的清芬,“你伺候得我舒服,我就赏你。”
“你不能碰我……”
“我偏碰!嘘——”他又捂上关淇君的口,令她噤声,“旁边来人了。”
一墙以隔,廊外,暗地里,几人在商讨如何治潞州太守郑晖的罪。因在兴修水利一事上与此人不和,再加上几件旧怨,这几个为官的都想除去他。谋谈了一会,他们揖别,步声渐悄。史岳也放开了她,坐而系袍。她缩着,失魂落魄:“这些小人要害我姑父。你方才……说你是大将军……你也听见了,也都知道了。你们同朝为官,求你救救他!这玉佩,你倘使喜欢,我就给你。它本非什么金贵的好玉,是先母所留,故才特别的珍视。六月初十,姑母省亲,我和她到了长安城,在竹苑游玩,我不小心给弄丢了。我给你,求你救人!”
“小娘子竟是闺秀之才。”他仍笑,“美质天然,果然与烟柳残花不同。美人含泪求我,我岂有不应之理呢?可是,看来你并不晓朝堂之事。我从戍边将帅,迁到长安,名升实谪,做了红尘闲散客,月下以酒会友,有三分功劳在你姑父。”
“你……”
他自斟酒:“一班蠢材,活该被骂!被揍!偏你姑父说此战之败,罪过在我;说我寡略少策、有胆无谋。我纵有才,遇上这等没用的卒子,也赢不了啊。我爷爷,是毕国公阿史那·社尔,太宗故赐我家史姓。而我,今令他蒙羞!小娘子,你说,郑晖该不该死?”
“将军,姑父是性子刚直了些……他不坏的!我爹娘早逝,是他疼我,才将我接过去,视若己出,待我与家里别的姐妹都不差什么。这深恩难报,我、我也求你——”
“你会喝酒吗?”他觑着淇君,怀有满腹的鬼主意,“陪我啊。你总得给我什么,除了那不值钱的玉……就当是给我的一份补偿。”
2.
六日后,潞州太守郑晖因罪被贬。
史岳靠着案,在看美人图,一幅又一幅。都是说亲的人送来的,都是千金。他字道真,是庶子,在相貌上更近汉人,掺着一二分的金兰之风,不可不称美将军。风流了几年,家中都催他成婚,先生是催得最凶的。先父嘱他将史岳教习。这先生本有个小女儿,病死在十四岁。自她去了,他就开始荒唐了。那一晚,竹苑,月色阴阴,他对惊惶不定、泪下潸潸的小美人说:“这可是我第一回做坏人啊。我想,我不太会做。你走吧。”
史岳忽想起来,问下人:“为什么没她的画像?就是那个……潞州太守的一个侄女。”
“他举家贬作庶人,怎可与公子相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