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服务台右侧墙边的长椅上,坐着两位女人,一位是个十六七岁满脸土气的小姑娘,另一位是个瘦瘦小小的中年妇女。那中年妇女很吃力地让小姑娘扶着站起来,把病弱不堪的目光投向韩丁。

    韩丁认出来了,这就是他曾经在平岭法院里见到过的祝四萍的母亲。

    也许是因为四萍父亲留在韩丁身上的疼痛尚未平复,所以,一见到四萍的母亲,韩丁还是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警觉地环顾左右,他看到门厅内外除了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外,没有其他闲人,才向她们迎了上去,他迎上去却不知该怎样称呼祝四萍的母亲。

    “您……是找我吗?您是四萍的母亲吧?”

    四萍的母亲拄了一根拐杖,另一只胳膊让那姑娘搀扶着,往前迎了一步说:“你是……是北京的律师?”

    韩丁说:“是,您找我有事吗?”

    四萍的母亲看看韩丁身边的罗晶晶,欲言又止。韩丁介绍说:“她是我的助手,您要找我有事的话,到我房间去谈好吗?”韩丁转而又想到这女人是有风湿病的,他看看她的腿,问:“您上得了楼吗?”

    四萍母亲向前移动了一下身子,说:“行。”

    去韩丁的客房虽然只有一层楼梯,但四萍的母亲还是爬得很慢很吃力,由罗晶晶和那位小姑娘一左一右搀扶着,一步一步慢慢地上了二楼,进了韩丁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台灯亮着,四萍的母亲和那小姑娘被让到床上坐下,脸孔都沉在灯下的阴影里。

    四萍的母亲先开了口:“你们今天去我家,我知道。后来听一个邻居说,看见你们住在这里了,我就让邻居家这个孩子扶我过来。我……我想见见你们,刚才四萍她爸爸出去喝酒了,我就过来了……”

    韩丁点头,他和善地冲这位病弱不堪的母亲点着头,说:“您……您来找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四萍的母亲那缺乏生命力的目光在韩丁脸上吃力地抖着,她用带着些哭腔的声音说:“我……我想知道,想知道小羽,小羽这孩子,到底怎么样了,他以后,以后会怎么样呢?”

    韩丁半张着嘴,不知该回答什么,在这一刻他对这个女人的所问感到非常疑惑。他万万没有想到四萍的母亲,这位几乎无法下床的女人,瞒着她的丈夫,让人搀扶着一步一挨地走到这里,又走到楼上,不是为了她的女儿祝四萍,而是为了涉嫌杀害她女儿的凶手龙小羽。韩丁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几乎无法掩饰地流露出自己心中巨大的惊疑。

    “龙小羽?您是在关心龙小羽吗?他可是杀害您女儿的犯罪嫌疑人……”

    四萍的母亲轻声哭泣起来:“他怎么会去害四萍呢?他对四萍可好了,他对我也……也可好了。我病得下不了地的时候,是他照顾我,他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背我上医院,没有他我现在也下不了地啊。他就像我的儿子,我亲儿子也不能对我这么好啊……他跟我住在一起,天天叫我姆妈……他叫我姆妈,他没有姆妈了,我就是他的姆妈!他怎么会去害四萍呢?我不能信啊!我跟他说好的,他以后就是跟四萍不成了,我也认他做儿子,我喜欢他做我的儿子。他可以不和四萍好,他不用去害她呀,小羽不是那样的孩子呀……”

    这位妇人一直抽泣着,一直用一块手巾擦着不停流出的眼泪。她把龙小羽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也许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超过了脾气不好的女儿。女儿的死是从天而降的悲痛,她承受住了。可现在有人告诉她,是她的儿子杀了她的女儿,这样的悲痛,她能承受吗?

    罗晶晶掉泪了,韩丁的眼睛也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