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染便知道她是说中了,包括一直以来她都在疑惑的一个问题,终于也有了答案。
打从穿越过来她就一直在纳闷,一代文国公,凭着自己的能力让已经被抛弃于权力外围的国公府重新跻身朝堂,这就说明白兴言不是个蠢人。他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他有自己明确的奋斗目标,他想振兴祖宗家业,他想让白家重新回到鼎盛的巅峰时代,他想让没落的文国公府在他手里重新辉煌起来。
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小心经营,在迎娶淳于蓝的时候就已经在朝中拥有一席之地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后来越走越偏,甚至偏到要让别人的儿女来继承自己的家业,要将世袭的文国公爵位拱手让人。这简直是没有道理!
白兴言不是个傻子,就冲他能在这一代将没落的白家给盘活,就说明他这人是有脑子的。
可是有脑子的人为何会做出没脑子的事?
所有人都说他攀附叶家,说他不满足于只为人臣,不满足于在朝堂之上只能站个中间位置。他想更进一步,想要当国丈,还想跟叶家联手培养出一个傀儡皇帝,然后自己当那傀儡幕后的操控之人。
可还是那句话,白兴言不傻,他又如何能想不到,就算白惊鸿真的坐上后位,叶家人又如何能让他做这个掌舵者?到时文国公的爵位给了白浩宸,他还剩什么了?
“如果叶家的计划成了,你信不信,到时候他们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白鹤染的声音幽幽而起,听得白兴言毛骨悚然,可他又不得不承认白鹤染说的都是事实。
“或许这样的结局你自己也曾想过,可惜你已经下不了船了。”她站起身,将自己没喝完的那坛子酒也推到了白兴言面前。“喝吧,我不会杀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原谅了你。白兴言,你之于我,没有原谅可言,从你掐死我同胞哥哥的那一天起,从你逼死我母亲的那一天起,从你囚禁我十年又对我祖母痛下杀手的那一天起,咱们父女二人就已经结下了仇,还是解不开的仇。但是或许这一生你认命,我却不认,我从洛城回来就是为了复仇的,所有从前加之于我的,我都要一笔一笔讨要回来。”
她告诉白兴言:“虽然父女已成仇,但是我也会替你报仇。威胁你的,祸害白家的,一个一个,我都要收拾。或许我会赶在你的利用价值被他们搜刮完之前将他们拔除,那样你就不用再被他们胁迫着度日,也不会因为没有了利用价值而被他们杀死。但你还是得死,因为你欠下的人命,实在是太多了。”
白鹤染走了,带着一身药香,醒了白兴言的酒。
可白兴言还是在哭,这是他这二十几年来唯一一次为自己痛哭,哭自己一步一步将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
一个谎言扯下,这一生都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不断圆满。在这个圆谎的过程中,他已经不是他自己,只是一个为了圆谎而存在的傀儡,即便那个谎言巨坑需要一具又一具亲人的尸体去填,他也别无选择。
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敢仔细去想这件事情,从来不敢认真去分析得失,他没有勇气去正视这一切,只能蒙着眼睛一步步往前走。可是前方道路上布满了刀子,刀尖儿向上,每走一步都扎脚,都带血,都剜心,他却不能停。因为一旦停了,已经踩在脚下的刀子就会整个刀身都没进肉里,废了他的脚,再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