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乃是攻城之期,一大清早,众将士便整齐列队,只待孙策一声令下,就要冲锋陷阵,攻城而去。
连新婚的蒋钦亦回到营中,与大家一道,同仇敌忾。吕蒙看到蒋钦,挤眉弄眼,用手肘撞撞他的肩:“新姑爷回来了?你家夫人倒也舍得……”
蒋钦红着脸推开吕蒙,双眉紧蹙似怒,嘴角却藏着一抹掩饰不住的笑:“去去去,阿蒙你不好好列队,瞎打听什么!”
吕蒙坏笑着,复倚在蒋钦肩上:“蒋队率怎的这么小气?那日你成亲,兄弟们又是搬猪又是宰羊,累得半死,你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韩当正检阅队伍,远远看到吕蒙歪斜在蒋钦身上嘟嘟囔囔,便知道他一定在插科打诨,说些屁话。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身上带着些许痞气,管理起来有些头疼。韩当大步上前,一脚踹在吕蒙的屁股上:“不要闲谈,好好列队!”
韩当这一脚,差点踹折了吕蒙这少年人的小腰,他不情愿地拍拍屁股,老老实实走上前,站在周泰之侧。周泰虽身长九尺有余,却性情温良,军中之人多与他交好。吕蒙亦不例外,此时他靠在周泰身畔,低声道:“阿钦简直昧了良心,那日他成亲,你为他搬了几头牛,现下他有了媳妇便忘了兄弟,真是……”
周泰笑得极其憨厚,从怀中掏出一只布包,轻轻打开,示与吕蒙:“才不是,你看,阿钦一早还给我带了火烧呢。阿蒙,你今日话咋这多,是不是……要打仗紧张害怕了?”
确实,此战乃吕蒙人生第一战,打从昨夜开始,他就睡不着觉。实打实的真刀真枪,肯定与在居巢给周瑜做差役不同,吕蒙摩拳擦掌,瞪眼瞪到了大天亮。
可吕蒙正是爱面子的年纪,哪里肯承认:“瞎说!我才不会紧……紧张……”
正当两人闲谈时,孙策一身戎装,行至众人之前。士兵们皆本能地缄口不语,只见孙策神采奕奕,高声道:“程将军、黄将军与朱将军部与我同行,韩将军部暂时留驻!”
搞了半天,自己这一队竟然被留下了,吕蒙霎时泄了气,眼睁睁看着孙策带着数百人,浩浩荡荡出营,向城北赶去。
大乔亦立在帐门口,望着那金盔银甲的身影出神。春花秋月早已了却无痕,少女的烦忧却未曾停歇,汹涌如巢湖之水。
小乔看出大乔有心事,在旁揶揄道:“姐姐别愁啊,今日攻城,看孙伯符十拿九稳,这庐江太守如囊中取物。等他坐上了太守之位,爹爹不就会将姐姐许给他了吗?届时你们就能双宿双栖,也不枉费姐姐澡也洗了,裤腰带也交换了!”
小乔开罢玩笑,拔腿便跑。大乔佯作气恼状,嗔道:“这孩子,瞎说什么呀”,心里却愈发难安。打小开始,她见证过父亲无数次的出征,却未有一次不悬心,现下加上孙策,亦是牵肠挂肚。
什么庐江太守之位,她根本未放在心上,挂念的唯有他的安危。父亲的伤势与行踪,亦是扑朔迷离。看着在远处玩耍的小乔,大乔满心艳羡,却并不想与她易地而处。
毕竟只要小乔能快乐,大乔便能心安几分了。
舒城北门处,城门紧闭。孙策手握银枪,立于一射之地外,红绸披风随风飘舞,更衬得这少年郎意气峥嵘。北门城楼上,守城士兵严阵以待,却是疲惫满眼,毕竟内忧外患,难以饱餐,又有何心力谈什么家国理想。打从陆康病重,城里便未再开仓放粮,短短一两月间,数百饥民饿死街头。家中但凡有门道的,皆弃城而去,守城之兵亦锐减了三两成,现下立在城头的,有些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