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挺直,弓得像虾一样哪里有公子的样子!步子迈得再大些,畏手畏脚的是在做贼吗?”高灵珺坐在门廊的摇椅上,看着烈日下的高琰一遍遍地行走。
他被疯疯癫癫的叶氏养了多年,行为习惯简直像是野人,若想出人头地,第一步便是要像大家贵族那般走路说话。可高琰文学武功样样在行,偏偏这仪态一团糟。平日里吃饭恨不得将碗都塞进肚子里,步入少年后个子猛地一窜,要是没有高灵珺看着,他几乎要把背弯到腔子里去了。
所以此时他正头顶一只碗,按照高灵珺的指示一步一步往前走,可练习走姿实在无趣,高琰稍稍一分神,头顶装满了水的碗晃了几晃,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蠢货!”高灵珺猛地一拍扶手,站了起来。
这也不怪她生气,地上碎的那碗,已经是这月高琰打碎的第六十个了。今年她已经十六了,母亲也开始着手托人为她说一门亲事,若高琰还不能出人头地,那她的一辈子就只能做个普通妇人,被关在小小院落中相夫教子了。
高琰挨了训斥,将脑袋一缩,生怕被打,连忙服软道:“姐,你别生气了,我天生是贱坯子,仪态确实难上手些,倒不如在书本和武艺上下功夫,照样可以考取功名啊。”
“不许说那些轻贱自己的话,若是连你都看不起自己,那天底下的人便可以将你随意践踏了!”高灵珺竖着眉头冷冷喝道,忽地又想起了什么,眉头舒展开来,那些冰冷与严肃通通不见。她重新坐回了躺椅上,向高琰招了招手,笑眯眯道:“也怪我,天那么热还让你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快过来吃些点心休息休息。”
“哎!”高琰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半大孩子,有偷闲的功夫自然不会错过,他雏鸟归巢似地飞到廊下,亲亲热热地和高灵珺挤在一张摇椅上,抄起桌上的糕点张大嘴便要全塞进嘴里。但瞅着高灵珺的脸色,他又讪讪一笑,将糕点从嘴里拿出来,挺直脊背小口小口地抿着吃。
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高灵珺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练习仪态?”
“不知。”高琰摇摇头,如实说道。
“仪态是区分贵族与贫民最快速的法子,就算你书读得再好,刀舞得再快,没有仪态,人家也只把你当个逗趣解闷的。”高灵珺抚摸着高琰的头,语重心长道:“你难道想一辈子关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小杂种小怪物吗?”
高琰低头抿着糕点,没有接话。说实话他并没有大志向,他想要的只不过是没有人随意殴打他,渴了能有干净的水喝,饿了能吃热乎乎的饭,困了能有一角遮风挡雨的瓦来睡,这样他就很满足的。但他知道高灵珺是不一样的,在其他女子都比着女红背着女训时,高灵珺在偷着研读政治与兵法。
他虽不懂,却也明白他的姐姐不是普通女子,是不属于这个肮脏且愚昧的院落的。
高灵珺见他不回答,转了转眼睛,登时有了别的主意。她装模作样的捧了心,哀哀地叹了口气:“唉,怪我,我不该对你如此严厉的。一转眼你都十二了,我也已经十六,昨儿我娘已经为我寻了个夫君,是城西边的魏公子,恐怕下个月就要出嫁了。”
“魏公子?不成!”一听这话,高琰猛地从摇椅上站起来,“我听说那姓魏的是个秃头大胖子,脑子还不灵光,年纪也大,你娘怎会要把你嫁给他?”
他如此激动,正是中了高灵珺的下怀,她暗暗在心中笑着孩子好骗,脸上却哀伤道:“唉,还不是因为他们家绸缎铺赚了许多钱,咱爹在朝中做官少不了打点和排面,你娘的嫁妆早已用完,叶氏一族也不是当年的瓷器大户了。所以爹也急着将我嫁过去,说白了就是将我卖到他家换取钱财罢了。”
“不成!这绝对不成!”高琰一把抓住高灵珺的肩头,摇晃着她,似乎要将她的颓丧和认命摇晃散了:“姐,你嫁给那傻子,一辈子就这样完蛋了,咱们想个法子逃出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