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慌了,给家里打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那头传来妈妈和往常别无二致的干练嗓音,但是可能因为庄园在郊区,信号不太好,妈妈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有些失真。
“嗯,没事的,囡囡.......你那个同学打电话跟我说过了,都毕业了在同学家玩一玩也没有关系......这么晚了回来都几点了,你就在同学家歇息吧......别给人家添麻烦。”
电话挂了,唐宁说不出话,他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像第一枚扣子系错了,后面的都跟着乱了,他陷入了一个荒谬的巨大谎言之中。
“怎么啦,宁宁,囡囡,小妈宝,你妈妈不要你啦,那给我行不行?”一旁的洛则川逗唐宁,心情跟独自迷惘的唐宁形成鲜然对比。
“好了,不要伤心了,我家里这边什么都有,给你找个最好的房间你一个人住好不好,明天一起来就送你回去。”
“话说,你要不要参观我的房间,你不是对我的小时候很感兴趣吗,我房间里还有一些我小时候的玩具和勋章,想不想看看。”
木已成舟,唐宁只好跟着洛则川去看他的房间,一路上还是那些环绕盘旋的楼梯,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走廊。不同于刚开始的新奇和兴奋,现在的唐宁只感觉有些恐惧,凉意爬上脚底,他低头看了一眼,脚底所能到之处,全部都铺满了毛绒绒的地毯,看上去就很暖和。
真费钱啊......他心想,这么多地毯也不知道该怎么清理。
到了洛则川的房间,出乎意料的好看。整个房间像一个蓝色的洞穴,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屋内像蓝宝石一样折射出幽光。唐宁本来设想洛则川的房间会是那种简约风,没想到这么精致,他说不清这是什么审美,只觉得像雄性为了求偶给雌性布置的婚房那样,花里胡哨的,但是很漂亮。
唐宁很感兴趣地看着房间里的小摆饰,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洛则川的床很大,羽毛和丝绸混搭在一起,床本身就像一张捕梦网,人睡在上面好像能做一个清凉甜蜜的梦。
他回头看向洛则川,发现洛则川一直在微笑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眼里全是喜欢。唐宁不由得有点讪讪的,默默离床远了一点。
其实唐宁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房间里有一种粘稠的湿冷,明明是六月,房间没开空调,却异常清凉。黏腻的空气和蓝色的月光缠绕在他身边,把他紧紧包裹住。
洛则川一直在关注唐宁,看出了他的不适,从柜子里面拿出一盏精致复古的煤油灯,他纤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拨动灯芯,火苗就跳动了出来,驱散了一些窥伺的月光,他把煤油灯放在桌子上,唐宁靠近后感觉好多了。
他俩就这样站着聊聊天,聊初见,聊第一次递小纸条,聊洛则川是什么开始喜欢他的;聊他俩一起刷题,比谁刷的更快,一起遮住一半背单词,看谁先抢答出来;聊他们俩经常晚自习溜出去一起散步,漫步在学校昏暗的路灯下,踩在一沓沓还没来得及扫的枫叶上,看路边的居民楼哪户人家亮着灯,不同人家装着不同颜色的玻璃,有些窗户是暖黄色的,有些窗户是海蓝色的,窗口有时候出会出现人影,影影绰绰,正应了那句,世上有多少个窗户,就有多少种生活。
那个时候,他俩从教室成堆的试卷里暂时解脱出来,在没有人的路上牵着手,洛则川问他,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说他喜欢自由,当时洛则川是这么回他的:“宁宁,你喜欢天高海阔,我可以陪你一起丈量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和土地之外的地方;我也会筑好一个你喜欢的家,外面万千灯火,你永远会有一盏只为你而亮的窗口的灯。”
“所以,不要离开我。”洛则川望着唐宁,眼睛深邃,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沐浴在月光下,和夜色浑然一体;唐宁站在煤油灯旁,炙热的焰光烘暖了他的脸颊。他们就这样界限分明地相对而望。“我身体的每个部分都爱你。”洛则川告白道。
“嗯......我也是。”唐宁回应道,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多虑了,一晚上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洛则川这么爱他,他却连全心全意地相信洛则川都做不到吗?他对此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