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练摊的小铺子,到处都有,多是刚开始做小生意的个体户,弄一辆板车,带一个大蒸锅,添几把方凳,连个店铺门面都不用租,街边一吆喝就人满为患。章槐很少出来走动,这是头一回跟这么些个人挤在桌边喝粥,他感到很新奇。
许晚洲给他弄了一小碟六必居的酱菜,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搅着勺子,略显紧张地往嘴里送,跟其他人拿着大碗呼呼直灌的样子截然不同,不觉笑了起来。
他可真可爱。
喝完粥,许晚洲带他在附近逛逛。
“可惜已经天热了,本来带你去天安门看风筝。”许晚洲颇为惋惜地说。
天安门广场每年大年初二开始,到清明节,都是放风筝的好时候。风筝是老北京第一朵的报春花,无论那一年的冬天多么寒冷,时局多么艰难,只要风筝一飞上天空,人们都相信,春天就要来了,希望就要来了。
“你不必迁就我。”章槐大大方方挽着许晚洲的手臂,“去你想去的地方,我跟着你就行了。”
说罢,章槐又补充说道:“但你在家里要让着我。”
许晚洲面对章槐的小心思,只笑而不语,章槐真是个霸道的粘人精。
除了压马路、逛公园、还有适合年轻人约会的地方便是图书馆了。周末的图书馆人满为患,若非一大早上去抢位置,是占不到座位的。不过所幸报刊亭、街边小书摊已经十分发达,许晚洲想了想,说:“我们去新知书屋。”
新知书屋门面很小,还是砖头瓦房,屋内灯光昏暗,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店内文学书籍、社论杂志、武侠、甚至连高考复习教材都一应俱全。书店名字借用的三联书店“生活·读书·新知”中的一联。许晚洲告诉章槐,这家书店最早成立于三十年代,后是《中国农村》月刊,抗战胜利后三联书店合并,而新知书屋则留存下来。
章槐心里有很多感慨,他看到那些被翻得发黄的旧书籍,仅仅是这样看,都觉得要热泪盈眶。
他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他们这一代人,熬过饥荒、战争、经历文化的凋敝,信仰的幻灭,走到如今这样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的年代,这一路上,在什么都不可相信的时候,唯有知识是惟一的希望。
书店里有很多贺卡,都很漂亮,印着简笔画,章槐把许晚洲拉过来,让他挑,说:“你喜欢哪一个?你买给我,等过年的时候我再写好送给你。”
许晚洲挑了一张折叠贺卡,上面印着地坛公园的简笔画,那是春天的地坛公园,花红柳绿,充满了生机,章槐小心地拿在手里,趁着许晚洲跟老板结账,故意朝门外瞟了一眼。
他看见司徒就在门外不远处盯着,这衰仔额头上还贴着纱布,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章槐跟他对视,挑衅地一笑。
司徒抄起手中的钢管,示威地挥了挥,但又像是害怕似的,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