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看见眼前陌生女人眼底的欣喜神色。
女人金凤冠攒珠髻,一身刺金团花朱袍,外罩大袖衫,脸色微微苍白,端丽的容貌也有几份憔悴。
“昭儿醒了,身体可有不适?”她说话的腔调优雅平和,眼底的欣喜隐没退去,恢复成高贵端庄的模样。
晏羡有些昏昏沉沉,又有种无言的疲惫感,他张了张口,发觉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于是摇了摇头。
“太医令何在,来看看太子。”
陈后威严地开口,头发花白的太医令立刻上前,摸了榻上少年的脉搏,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些喜色,“殿下吉人天相,烧已退了,臣再开幅方子,休养几日便无碍。”
陈后便道:“如此甚好,李大人医术精湛,救治太子劳苦功高,本宫和陛下必有嘉奖。”
“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当不敢当。”李太医心底苦笑,太子醒了是幸事,万一真有什么,他的项上人头都保不住,更别说嘉奖。
陈后不宜久在东宫,见儿子无事,便吩咐宫人好生照料,匆匆而去。
晏羡静静地旁观着,从头至尾,未说出一句话。
太子桓昭十五岁,却已做了数年储君,他自幼体弱多病,一次高烧不退而已,众人早就习已为常。纵是醒来后变得有些寡言安静,竟也没有人察觉任何不对。
料峭春寒,窗外几枝残梅未褪,颤巍巍地挂在枝头,好似一阵冷风便能轻易摧残。
崇明殿烧着炉子,皎白若霜的银炭在火光下啪嗒啪嗒的化为灰烬,室内温如春昼,宫人们也只着了件薄薄的袄衣。
云母屏风影影绰绰遮住少年人的清瘦身躯,他端正地跪坐在案几前,执着羊毫,纤长手指白皙如玉。侧脸在早春惨淡的日光下显出如敷霜雪的冷白,神情却专注平和。
笔下的字迹清癯挺拔,萧散疏朗,自有一种遒劲风骨。
晏羡轻轻搁笔,眉眼间是宠辱不惊的温润平和,如玉含光,锋芒内敛。
他顿了顿,忽而见窗外残梅疏影,起身敛袖,徐徐至窗前,压衣的琼佩铿锵若鸾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