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奸我的人们》
我的人生在和妻子结婚的那天,在我们回到新房即将交合的那天夜里,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团在废弃的垃圾桶里发酵的废物。那种你看不出它是些什么,也看不出它原本是些什么,但是又散发恶臭,流着脓水,叫人无法接近,也不想去接近的东西。当然,我知道自己的人生并不太好,但总不该是这样的。它是向下的,接近底面,不过仍旧可以苟活。
我知道我应该是那些摸爬着生存的东西,在底层中,和一群同样拼命活着的人一起,坐在一块小角落里一天又一天的看着初升的太阳。
我没法成为太阳下面的人,但我不应该融入黑暗里面去。一一有人将我拉进去了,拽进去了,抓着我的脚踝,把我拖着进去了。一一我的妻子,她把我推进了黑暗里面。
我和妻子相恋于八年前的一个午后,在一座公园里面。
又或者也许是十年前的一个清晨,在一家咖啡店里。总之我爱上了她。我们像两个堕入爱河的疯子,无可自拔地爱上了对方。
我记得那时我们在清晨的公园里散步,清晨的雾气很大,公园里是灰蒙蒙的,几乎看不见前方,但我们能闻到不远处飘来的花香,它引领我和我的妻子不停地走着。走着。我们最终停在它的面前。
我的妻子那时弯下腰,身体向前探去,用鼻尖去够那朵花。她的长发勾在耳后,耷拉在后背,又慢慢地,一点点地从肩膀上滑落,然后在空中随着微风不停晃动着。
我的妻子闻过花香后就想着把花香留下,于是她恳求我为她摘下那朵花,替她别在耳后,又或者戴在头上。我先前是不愿意的,但后来我的妻子告诉我,我可以在散步的时候,从她身上闻到花香。我们一直走着,花的香味就会伴随着我们。
我在那时把花折下来戴在了妻子的头上,可是我没再闻到过花的香味。它仿佛从那细细的绿色小杆上离开后就不再有香味了,就好像是死了一样。
公园散步之后,我和妻子就会各自分离,她走右边的小道,而我往左边。妻子的脚步很快,有时我走了两步,想起来和她要说些什么,然后回过头去,却总发现她已经没了身影。她似乎走远了,走了很远。
这时我只能将那些话埋在心里,等着第二天清晨和妻子再来公园散步时告诉她。但我从来也没有一次成功想起来要对她说的话,我们仍旧是走着,然后分离。我每每总在分离时想起来我要和她说些什么,可每每回头,我的妻子又不见了,于是我只能又等着第二天再告诉她。
后来我和相恋了五年的妻子步入婚姻的殿堂,那些我没有告诉她的话在日后的日子里渐渐被我忘记。当我想起来这些无数个清晨里在我喉间想要跳跃而出扑进妻子耳朵里的话语时,我已经不再记得当年我想要说些什么了。
我仍然记得婚礼到来时我快乐的心情。我记得我总是忍不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去检查身上的西装有没有褶皱,我的头发是否梳理得一丝不苟。我记得镜子里的我笑容是止不住的,他的唇角是上扬的,几乎没有垂下来过。
我欢喜期盼着能让妻子挽住我的手臂,然后在一众的亲朋好友面前一步步踩过花童从篮子里扔下的花瓣,闻着那天不曾伴随在我们身旁的花香,最后停在神父的面前,接受他的祝福。
我和妻子成为了一对真正的夫妻。我实在已经记不起来那天我们如何走过地毯,记不起座下亲朋的笑容或者泪水,记不得神父说了些什么样的誓词一一后来我又想起来了,因为它们是一样的。总之我和我的妻子顺利的坐在了同一张床上。
我记得她的婚纱像雪一样的白。那时我看着坐在床上的,看着触手可及的妻子,看着我们的婚房,我控制不住流下幸福的泪水。我牵起妻子的手,又深深地亲吻了她的手背,她的手心,我流着泪水一遍又一遍告诉她我有多么的爱她。